抑郁症:常见但不简单
发布时间: 2016-09-19 09:12:52 | 来源: 人民政协报 | 责任编辑: 许晴晴
抑郁症,是一种心境障碍疾病,其曾经带走了张国荣、三毛、贾宏声等众多知名人物的生命。但实际上,绝大多数人对抑郁症几乎一无所知。
10年前,北京曾经对抑郁症患者群体做过一项流行病学的统计,结论是每百人中,就会有6-7名抑郁症患者。并且,他们之中约有1/4的患者会选择自杀。
10年后的今天,抑郁症患者的群体并没有缩小。据世界卫生组织的统计数据,全球范围内抑郁症患者的发病率高达11%。也就是说,在我们周围,抑郁症患者,依然随处可见。
突然抑郁,或许是基因的问题
北京安定医院李晓虹副主任医师的门诊患者唐欢(化名),本来是一位品学兼优的北京姑娘。她的父母拥有体面的工作和可观的收入,且父母对唐欢也是疼爱有加,这曾让不少人羡慕。可这样一位家庭和睦、生活富足的女孩,毫无因由地开始成绩下降、失眠、终日闷闷不乐,回到家在房间一躺,不读书不学习,甚至连平时上网聊天的爱好也没了。每天愁眉不展的样子让家人非常着急,有时看到她消沉颓废的样子妈妈忍不住唠叨几句,说多了她会回几句嘴,就再没有话了。
接诊时,李晓虹听孩子爸爸描述着孩子以前乐观、明朗的状态,看到的却是一个表情悲伤、语速缓慢的忧郁姑娘。经过详细的了解之后,李晓虹告诉孩子爸爸,女孩病了,是抑郁症。女孩的那些失眠、闷闷不乐,动力低下,乐趣丧失的表现,是抑郁症患者的典型症状特征。
“我们真的找不到她抑郁的理由。”虽然在求诊之前,孩子爸爸已经做好了女儿生病的思想准备,但当医生给出这样的结论时,他还是非常不解。
但这种不解,对李晓虹而言,却早已经习惯。因为,“不是所有的人,患上抑郁症都需要抑郁的理由,抑郁症的发病原因非常复杂,是基因和社会环境共同作用的结果。”
2003年,世界科学权威杂志《Science》报道了人体内的5-HTT(一种负责转运5-HT的蛋白质,5-HT是参与情绪调节的重要的化学物质)基因有三种类型,这些不同类型的基因与应激事件关联可能会导致抑郁症的发生,如果个体的基因型为短/短等位基因(s/s),遭遇较多应激事件时较容易患抑郁症。抗抑郁药物通过升高患者体内的5-HT水平改善情绪,消除抑郁症状,发挥治疗作用。
“也就是说,很多抑郁症患者自身携带了容易导致抑郁的敏感基因。这类患者如果再遭遇一些负性的生活事件,如离异、丧偶、失业、失恋等,就很容易发病。”李晓虹告诉记者,一些看着生活很幸福的人,没有遭遇负性的生活事件也可能发病,这可能是生物学问题,患者体内用于提升情绪的化学物质水平降低了,通过抗抑郁药物可以恢复,唐欢就是这样的患者。不过,李晓虹同时表示,即使是携带了抑郁症的敏感基因,也未必一定会发病,这通常还需要负性生活事件作为导火索。如果这个人没有携带这些敏感基因,即使遭遇了负性的生活事件,可能也不发病。
过度悲伤也容易导致抑郁
也有不少抑郁症患者,其发病是负性生活事件直接刺激所致。
50多岁的王阿姨是被儿子带来医院的。在就诊之前的3个多月,王阿姨的老伴李民(化名)在卫生间上吊自杀了。自老伴去世之后,王阿姨就开始郁郁寡欢,睡眠很差且常常早早醒来,每天无精打采,原本开朗、麻利儿的老太太逐渐地没有心力带孙子了,家务活儿也做不了了。与之相伴的是老太太食欲下降,心情感受变差,整天躺在床上,生活中再也找不到可以快乐的理由,天空也在她的视野里由蓝色变成了灰色。因为生无可恋,老太太几次想和老伴一起走。可送去医院检查时,医生却说临床上没有发现王阿姨患上什么重大疾病,所以也不能解释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王阿姨的这些症状。这时,王阿姨的儿子突然醒悟过来,父亲去世前的几年,也一直是这种郁郁寡欢的状态。他也才终于意识,母亲和父亲可能都发病于精神或心理类疾病。就诊过程中,医生了解到,王阿姨和老伴在婚后一直相濡以沫,老伴突然去世之后,她一直很自责,老是认为在老伴患上抑郁症的那段时间,如果自己能够及时发现,老伴可能就不会离开。
“其实,遭遇亲人离世之后,几乎每个人都会经历哀伤反应期,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。但如果这个哀伤期限超过2个月且没有恢复的迹象,就需要考虑其已经从生理现象发展成为病理现象,这时候就需要专业医生来治疗了。”李晓虹介绍,病理状态的哀伤如果没有得到及时医治,患者的功能水平会逐步受到损害并达到更加严重的病态,甚至走向自杀的不归路,这既是社会的损失,也是家庭难以承受的负担。最终王阿姨接受了药物治疗。3个月后,王阿姨告诉医生,终于体会到自己病了,因为现在看到的天空又变回蓝色了。不仅如此,王阿姨的体力和精力也逐渐恢复,每天愿意出去活动了,欢声笑语又重新回到了她的生活中。看见母亲逐渐康复,王阿姨的儿子却喜忧参半,喜的是母亲的病情好转,忧的是母亲会对治疗抑郁症的药物形成依赖。
对此,李晓虹表示,这其实是一种误解,目前治疗抑郁症的药物其安全已经得到证实,抗抑郁药物不存在依赖性,但由于长期服用,骤然停药容易出现撤药反应,患者在停药时的确需要科学管理,比如在医生的指导下递减式停药等。
青少年要警惕“双相抑郁”的发生
在临床以及家长对青少年抑郁症患者管护的过程中,可能遇上这样的情况,本来少言寡语的孩子在用药一段时间之后,如同改头换面一般,工作和生活都变得亢奋。患者由此认为自己是个健康人,抗抑郁的药物也不吃了,到哪儿都神采奕奕,精力旺盛到超乎想象。
对此,李晓虹提醒家长们注意,此时可能未必是孩子痊愈,而是患者病情走向抑郁症的另一个方向——躁狂。李晓虹曾经接诊过一名8年制的医学博士患者李扬(化名),其在大学阶段被发现患上抑郁症。患病初期李扬坚持配合治疗,病情控制得还不错,毕业后留在北京的一家医院做临床医生。在毕业后的第一年,李扬坚持吃药,还找了女朋友。但慢慢地他对服药这件事儿也开始掉以轻心,认为自己没病,不再服药。过了一段时间,同事们逐渐发现,李扬变得不讲道理,爱管闲事,经常和同事们发生矛盾,便逐渐开始疏远他。久而久之,李扬觉得大家都亏欠他,自己明明很出色,却被大家疏远,便心里不服气,接二连三地制造不愉快事件。因同患者的关系也屡生冲突,李扬被医院安排去了边缘科室的医疗岗位,再后来因为其反复发病,女朋友也跟他分手了。
“其实李扬就是一例典型的由抑郁转向躁狂的‘双相抑郁’患者。如果一直坚持积极的科学治疗,他本来可能拥有很辉煌的职业成就,但是很遗憾,因为其反复发病且不配合治疗,最终丧失了工作能力,生活也需要年迈的父母来照顾。”李晓虹惋惜地告诉记者,双相抑郁的治疗要比单相抑郁复杂得多,早期与单相抑郁症状相似,很难识别,需要长期追踪观察,及时调整治疗方案。不管是哪种抑郁症的治疗,都需要患者坚定信心地积极配合。并且,抑郁症的治疗是一个长期缓慢的过程,需要患者和医生一起克服诸多困难,才能迎来曙光。而要迎来众多抑郁症患者的治疗曙光,还需要整个精神、心理疾病领域医生们的共同努力。对于业界的现状,李晓虹并不乐观。在她周围,因为工作环境不良,如待遇低、工作强度大,挨打、遭遇医闹等因素而转行的医生屡见不鲜,但国内的此类患者群体却数量庞大。因而李晓虹的愿望,是国家能够培养更多此类专科医生,从政策、法规的角度更好地保障这类医生的权益,并增加该系统医护人员的服务能力,比如在精神类专科医院引入社工、志愿者等。(刘喜梅)